馬后炮：李一們綿綿不絕是墮落時代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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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后炮：李一們綿綿不絕是墮落時代的必然
　　文：朱國成
　　我讀書有個“怪癖”：盡量選擇作者已經去世的書來讀;如果書的作者還活著，則慎之又慎——除非是現實問題和專業類書籍，當然我這里所謂的讀書是指非出于功利目的的讀書，不是為稻粱謀，當然也談不上為道謀，差不多只能算是消遣、怡情，甚或是根本就沒有目的。其實，我的怪癖無非是要達到一個目的，盡量讀經典：假使一個人死去，他的書還能流傳不衰，基本能夠說明其經典性——當然死去時間越久，則說明其經典性越強。人一生的時間實在太少，哪里有那么多時間把所有書都不加選擇地來讀呢，尤其擔心一本無足觀處的濫書占用了寶貴的時間——之所以時間寶貴是因為每天可以用來讀書的時間實在太少。讀書要讀經典，那么多經典沒有讀過，哪里有時間讀那些滿天飛的暢銷書。其實對于大多數而言，經典足夠讀一輩子了，暢銷書的存在基本無必要。但我們現實的情況是，很多經典書籍由于沒有相當的讀者群體，書商難以獲利，也就無人再印，于是將我等人逼得去尋故紙堆，比如孔夫子之類的舊書交易網站、或者每次出差所到城市的舊書市場。扯得有點遠，回到題目上：李一道長之所以有如此多的追隨者、之所以如此長袖善舞，就同我們讀書一般，過度喜歡暢銷書，而基本上丟掉了經典。其實李一的這套把戲，基本上不新鮮。歷史上哪一個成功上位的江湖術士不是憑借這套東西呢?所以如果讀一點二十四史，就差不多能弄清楚這一點，因為歷朝歷代這樣的人物層出不窮，只不過對象是皇帝;但李一和歷朝歷代的術士們的指向是基本相同的，榮華富貴、現在叫做錢。而李一借以用來成就其令名的，不僅僅是這些小把戲，讓眾多名人弟子低下高貴的頭、掏出腰包則是還有養生、傳統文化這些東西。我完全不相信李一能夠超越歷代道家經典以及對于道家學說的諸多經典闡釋;甚至我也不相信李一能夠達到當代某些道家研究者的高度。甚至李一所說的旁門左道之類的東西也一定能夠在歷朝歷代的各種文獻中的讀到，而且早有各種精深的專門研究——雖然我不是專門研究者。所以嚴肅的研究者是必要的，而忠實的傳播者也絕對必要，這就好像科學的傳播需要科普作家一樣，科普作家沒有創造新知，但能夠以普羅大眾能夠接受的方式獲得新知。為何李一能夠大行其道?因為我們懶得自己去閱讀經典，也沒有有效而忠實的經典傳播方式。這個問題和另外一個差不多，為何專門從事儒學研究的學者只能收縮在自己的專業圈子內，而《心得》系列卻一時紙貴。《明朝那些事兒》的作者當年明月在接受《三聯生活周刊》的采訪時說，“歷史熱嗎?不熱。歷史仍然沒人去研究。現在學歷史的人不多，沒人愿意去鉆研文言文，人們只愿意你把剝好了殼的瓜子給他吃，甚至還要嚼碎了才好。”(“當年明月”:人們只愿意你把剝好了殼的瓜子給他吃，可以知道的是，讀《心得》的很多，讀《論語》的則少的可憐。不過于丹的作用有兩面性，一方面是讓讀者認為《心得》就是《論語》，如果讀者不思考的話;反過來，另一方面，讀者會因《心得》而進一步想，這就是《論語》嗎,因而能夠去真正讀經典。于丹是誠實的，她旗幟鮮明地說，人人都應該讀一點經典。而反過來，李一道長是否敢于如于丹一般誠實，號召大家去讀一些經典呢，而接受李一道長教誨的人們又有多少曾經閱讀過道家經典呢，不僅僅是道德經?沒有受過李一道長的“教誨”，我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這是一個基本的界限。對于一個有良心的學者，他的言語是謹慎的，他不愿意、或不敢下太多的斷語，似乎總是很遲疑，而不那么言之鑿鑿，尤其是那些他沒有花功夫去研究的問題。但撒謊者卻往往相反，他大膽、當仁不讓、說一不二、鐵嘴鋼牙，不自稱天下第一，也至少是世界前三。不知道李一道長如何?拋棄了經典，其實我們心里對經典還是心存敬畏的;但容易被忽悠，尤其是容易被冒經典之名者忽悠(有必要聲明一下，我所謂的經典不僅僅指國學，而是指人類文明史上一切經典，古今中外)。但還不要緊，怕就怕放棄獨立思考。比如李一道長所說的水下閉氣若干小時，那么就再閉一次;但大師會說這些都是雕蟲小技、為大道所不齒。但西門豹怎么對付巫婆神漢呢，還不上讓他自己到河伯那里報到的嗎?所以李一道長最好的危機公關手段是閉氣，而不是閉關——當然從危機公關角度而言，閉關絕對夠專業。我們可以想一想，我們的大腦有多長時間沒有思考過除了錢、物質、欲望以外的問題了?我也一樣。已經很久了。所以很多人需要到李一這里去，暫時把這些放在一邊。在這個角度上，李一是起了正面作用的。因此，李一道長收費、天價，完全是正當的：讀書、思考，在當下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而在李一道長的幫助下做到了。其實，如此多的精英與李一道長有牽連，一方面是壞事，說明精英們在掙得世界所有的錢的同事卻賠掉了自己;另一方面卻是好事，這說明精英們在物質追逐中逐漸恢復自我意識。時代墮落的標志，一是拋棄以經典為核心的傳統，二是放棄獨立思考;而這兩點分別對應兩個問題，前者對應我們從哪里來，后者則對應我們到何處去;既不知道從哪里來、也不想知道到何處去，墮落是唯一選項。李一的出現是墮落時代的必然，李一也絕對不是最后一個，因為我們的時代還將繼續墮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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