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迎竹
傳說女媧造蒼生,從正月初一開始,一日造一物,陸續造出雞狗豬羊牛馬人谷,人排在第七日,是謂人的生日。
這一日從漢朝開始有慶祝活動和習俗,到唐代更受重視。
習俗本來是為了慶祝人的生日,在熱鬧的慶祝活動中,難免引起文學家的觸景生情,開始為人日賦詩,或感懷際遇,或思鄉憶友,例如高適《人日寄杜二拾遺》:“人日題詩寄草堂,遙憐故人思故鄉。”就是他在蜀州刺史任上寄懷杜甫之作。于是佳節也被賦予人類的情感。
能有一個慶賀每一個人“生日”的節日,這樣的文化不知道世界上有沒有第二個,不過可以想象,如果當時的知識界曾經擴而大之并且深入發揮,人日對人生命和情感的珍惜與尊重,很可能發展成和近現代人本主義相契合的文明。
在科技文明到達今天這個高度的時代,人與人的關系早已進入網絡和虛擬空間,影像聲音文字的傳遞,千山無阻隔,萬里如眼前;只是人際間的感情感覺,應該也少了許多舊時因思念所積累的沉重與美好。
經歷幾波的全球化,今天的人類空間以城市為主,采菊東籬下的悠然很可能被視為不長進。事實上,各國政府多以發展城市為主要施政方針,農村往往在經濟和基礎建設的考量下成為各種各樣和各方面的剝削甚至掠奪對象,國家資源分配到農村的只有鳳毛麟角,資源短缺讓鄉野生活陷入實實在在的困境,農村人縱有悠然之志,卻絕無忘我的本錢。于是離鄉棄土、城市逐浪,就成了一代又一代不變的故事。
農村或者田園生活讓人貼近大自然,它的簡單也使人更接近生命的本質。但是它的不便與局限,例如衛生條件、基礎設施、通訊與文化教育的便利性以及就業機會,必須由政府投資建設。其實,改善農村生活條件,讓人和家愿意留在田園農村,就等于改善城市生活條件。當空間擴大,生活步調更悠閑,人的價值才有機會體現,生命也才能有機會變得更圓滿。
金融風暴讓企業裁員動輒以成千上萬為單位,管理者以數目字看待人,被裁者卻對自己雇員的身份感到無奈與驚恐,而無論是何者,都渾似忘卻自身與對方“人”的角色,這正是法蘭克福學派批判理論所要譴責的工業社會或資本主義對人的壓制和扭曲。
然而,一定要農村田園才能實現人的價值?倒也未必。實際上,城市有城市的生活優勢,發達或半發達國家城市人口生活過得愜意而有內涵的,也有不少。問題既在人對生活方式與態度的選擇,也在政府為社會所提供的建設與服務是否有足夠的選項。如果失業就必須立即為尋找工作而忙碌,找不到工作又要忙著上找工作的課程,找到工作又必須小心翼翼保住工作,那么,人與螞蟻蜜蜂倒比較像是同類了。
在人群中生活、工作與流動的人,無論在城鄉,都不免對自身價值的實踐有所期待——雖然期待的程度因人而異——而這種實踐自身價值的欲望,正是文化產生的根源。社會的建構與運轉如果漠視這種需求,無疑就是對人本價值的侵害。對自身價值的實踐,無論是金錢還是精神領域,社會都應該給予足夠的空間與資源,尤其是富裕的社會。個人精神的滿足會啟動社會整體的進步引擎,這絕非奢言,所以在金融海嘯中要為個人保工作,但減少人民心理的后顧之憂,其實一樣或者更重要。因為人就是人,人日,要記得人不是機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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